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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刘敏
《郊游》2013年参赛威尼斯主竞赛,时隔七年,在对现代装置艺术和虚拟现实的拍摄尝试后,库米沙的垃圾袋中国台湾导演蔡明亮又回到了自己的老本行电影长片的拍摄上。70届柏林国际电影节上,蔡明亮和有着30年合作历史的李康生,以及导演片中第一次出现的新人亚侬,携新片《日子》亮相。
影片是今年唯一一部入围主竞赛的华语片,媒体场放映时遇到两极反应,红灯中心官网极少数无法进入导演慢节奏中的记者选择离场,大多数则认真看完影片并鼓掌表达喜爱。紧随其后的新闻发布会上,蔡明亮介绍拍摄这部影片的初衷是希望记下李康生严重的生病状态,展示最自然的人生,并对自己特有的长镜头慢节奏给出解释,希望观众有时间看到所有细节的东西。此外,还特别安利其中一场按摩性爱大戏,库米沙的垃圾袋 希望观众也可以感同身受优美的画面。李康生则表示最开始自己做为明星有偶像包袱,并不想把丑陋生病的一面展示给观众,不过对导演的信任还是让他义无反顾。
新闻发布会上的主要问答内容如下:
Q:和导演您以前的影片不同,在有关人物之间的关系上,感觉到这部影片中主人公拒绝彼此交流,这是不是蔡导到了人生一定阶段后的生活态度?
蔡明亮:拍摄这部电影,是因为我非常亲密的伙伴李康生的一场病,病的时间很长,大约3,4年。这是他第二次生病,隔了20年再生一次一样的病。我觉得我必须去拍,没有任何原因,也不见的是为了电影,但是我想留下他生病的样子,非常揪心让人怜悯。同时我在泰国认识一个年轻寮国人(注:老挝人),一个外企劳工。我被他的生命力所吸引。当我把这两个人放到一起,觉得是对生命比较全面的关照,青春,垂老 ,生病,不能拒绝的自然状态。我想我的作品其实都是生命给予的礼物。
Q:音乐盒在影片中的作用?
蔡明亮:我爱所有老的音乐和电影,特别是卓别林,我觉得他是外星人(笑)。他来这个世界上好像给我们礼物的。这个是我非常喜欢的音乐,第二次用,第一次是在《黑眼圈》中。我的制片人曾经在旅行中买了这个音乐盒给我,现实中我转送给亚侬。拍摄这部影片突然想到,于是又让他还给我作为道具。这是我们每个人在人生中给另一个人的一件礼物。
Q:影片中的声效很强烈,可以谈谈这方面的工作吗?
蔡明亮:我喜欢自然的声音,这不是一个默片,它有声音但很少讲话,因为里面的两个陌生人很少讲话,这是现实状态。但是我很喜欢自然里的各种声音,一再提醒我们生活在一个现实世界里。所以声音工作非常简单,就是还原生活里的各种声音,它在影片里就像音乐一样。这次声音工作做了特别久。
Q:可以谈谈对地点的选择吗,影片中在曼谷拍摄的场景,选择了那里最贫穷的地方?另外,亚侬的角色是妓男,为什么没有选择泰国的男妓?
蔡明亮:我非常喜欢曼谷喜欢泰国,喜欢它比较旧的那部分。对泰国比较熟悉,因为经常去度假和看朋友。
为什么选择亚侬,很简单,就是遇到了他。他只是一个在泰国打工的寮国人,做过非常非常多的工作,而且感觉看不到未来。我最先被他吸引的,是在一开始手机微信联系的时候,看到他煮家乡菜的样子,就决定要拍他。
亚侬:想不到会来柏林,感谢导演,影片里就是我自己,而不是一个角色。我生活中每天的样子就是这样。老挝人在曼谷非常不容易 ,就是工作辛苦攒钱 。这不是一个虚构片。
Q:请问演员,在一个影片中沉默如此长的时间,是如何准备这一切的呢?
李康生:这个片子是介于记录和剧情片之间。四年前我生病,回到20年前脖子歪掉,像影片《河流》中的样子,那个片子也来过柏林主竞赛。那时我就和导演一起去看医生。过程非常辛苦,我看了大约50多个名医,都说我没有救了,以后终生残废。这样导演就决定开始拍,但是我的心情是非常复杂的。因为我是明星,在这么丑这么丑狼狈的时候,干嘛要被拍?作为明星都会有偶像包袱,但我还是很认真地拍,所以部分是演,部分是在真实记录。因为我要演自己没有生病,后来导演认识亚侬,决心把纪录片加上在曼谷那部分剧情设计一下,完成了这部电影。
Q:影片中的同性恋情节,会考虑到话题敏感吗,台湾这一情况是怎样的?
蔡明亮:我拍电影不会去想太多,是否敏感,或者在哪里可以被看到或者不能这些问题。简单说这是非常真实的人类。我在拍亚侬给康生做按摩的镜头的时候,特别希望每个观众看镜头的时候,好像你被给按摩了,希望产生这样的效果,是透过肉体进入到心里的一种安慰。我希望观众看是非常享受这个镜头的。昨天有一个朋友看过这个画面,说这是他看过的最美性爱场面。
Q:导演您认为这部影片的可能观众是什么样的?或者你希望什么样的观众来看这部影片?李康生和亚侬而为演员,你们在拍摄和观看影片中是否有自我发现?
蔡明亮:我的观众就是你们,我在柏林最放心。许多创作都是这样,它都是有受众的,不是全面的。小朋友看这个电影可能没有感觉,但是电影留下来,长大后一样可以去看。到目前为止,我拍了11部剧情片,我的每一个点一个都没有时间性, 几年后又可以重新被一批新的观众看到理解。
李康生:蔡导演的镜头语言越来越艺术性,越来越自由。没有剧本,甚至接到他要去泰国拍摄的消息,都不去问他要拍什么,甚至第二天要拍的内容都不问他。他的创作越来越自由了,他也不知道会拍成什么样子。毕竟我们相处太久,问他不知道也不知如何回答。就是一个拍摄时的成全吧,很自由很随性。我们就带了5,6 个工作人员就去曼谷, 随机随性。不算艰苦,艰苦是在资金方面,但是自由度很大。
蔡明亮:我这里要谢谢30年李康生对我的支持,也要谢谢新演员亚侬的信任。拍这个戏根本不知道蔡明亮,李康生是谁,然后叫他脱衣服就完全脱了。谢谢他对我的信任。
Q:我们在今年看到洪尚秀一直拍摄黑白作者电影,未来您也会拍摄黑白片吗?
蔡明亮:我很少去想未来的事情,未来都是不可知的。未来会拍摄什么电影,我也不知道, 看生活是怎样就自然而然拍下去,我们的电影和生活是完全重叠的,也不会去参考别人。 这部片子我刚才说声音占据重要成分。声音是不能控制的,但是逐渐被我收进去们都是非常美非常丰富,所以这个世界的意思是非常美非常丰富的。
Q:观看影片的慢节奏对观众是一个挑战,导演拍摄中是如何决定影片节奏长短?
蔡明亮:我希望我的影像被看到,需要时间。我希望演员所有细微的动作和表演都被看到,所以需要比较长的镜头。我几乎很少用剪辑的方式来处理我的电影。但这个电影非常有趣,不仅有非常多固定长镜头,还有非常多的移动长镜头,这要感谢台下就坐的摄影师,他曾经是我的粉丝,高中时看了我大量电影,我非常喜欢他的影像,后来因为各种关系长期合作,现在就是我手上一只很好的笔,帮助我很多。
《日子》这个电影是非常手工的,没有用大量现代电影工业的概念来处理这部影片,没有用剧本的概念,没有一个计划,它是在生活里面,慢慢地组织,推演,拍成我现在的电影。 这个电影很像一个礼物,我原本以为人生拍摄十部剧情片就够了,因为拍摄电影,尤其是好电影非常难。可是我现在拍了11部,我觉得这是老天给我的礼物,这让我很想再多有几个礼物,所以我之后还会再拍电影。
(刘敏/文)